第9章

不管以前的姜宁对姜安有着怎样不可描述的情愫，于卫昭而言，姜安与陌生人无意。只是此番天牢逃过一死，也是多亏了姜安。卫昭只念着姜安身子无恙便好。

刚要抬步，高阳殿的大门打开，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华贵女子。

卫昭还站在原地，绾绾却赶紧先行了礼，“奴婢给大公主请安。”

卫昭自重生以来，并未见过这位大公主姜舒。但在北齐时，她便听过她的，说是个性子倔强，比较有威严的人。一来是连素素的女儿，姜善宠爱，二来也是为人行事风格，在宫中是无人敢惹的。

如今姜舒早就嫁为人妇，这夫君便是世族王家之子，王澈，说起来还是王皇后的亲侄子。这王澈人物其名，无心功名，是个清澈如水的君子，只在书院中谋了一个职位。姜舒与他佳偶天成，相敬如宾，在民间被传位一段佳话。

姜舒虽然已经嫁为人妇，但姜善却特许她可以不用宣召，随时进宫。

卫昭见姜舒朝她走来，便盈盈一拜，道，“见过皇姐。”

“你这是要去何处？我听闻你是要去桃花庵了？”昨日宫宴，姜舒因为担心姜安，便在高阳宫里陪着，并未到场。只是宫宴上的事情早就传开了，姜舒也是有所耳闻。

卫昭恭敬回道，“是，只是不知父皇让我何时起身。”

“这边若无牵挂，便早些去了，免得再惹人烦忧。”

卫昭是聪明人，自然听出姜舒话里的意思。姜舒与姜宁虽是兄妹，但这后宫子嗣众多，除非是一奶同胞，否则哪有多少情谊。姜安如今病情加重，想必姜舒已经将过错都加到了自己身上。她自然是要关心自己这个亲弟弟，而非她这个没有什么姐妹感情的妹妹。

卫昭缓缓点头，“皇姐放心，小九去了桃花庵定当潜心修佛，不再招惹是非。”

姜舒瞧了瞧她，是个乖巧温顺的样子，想及昨晚做出那些举动，也是实属无奈。毕竟还是大好年华，便要去了庵中带发修行，心中有些恻隐，软了语气道，“若是在庵中有何不妥，你拆了人来告诉我。想是皇家威严在，你在那处只是清贫些，也无人敢为难你的。”

卫昭又是盈盈一拜，“小九多谢皇姐了。”

“我也无其他的话多交代，你且自己去吧。”

卫昭点头，道了一声，“皇祖母那里还让小九过去一趟，那小九就先过去了。”

绾绾朝着姜舒福了身子，便搀扶自己的小主子转身走了。

姜舒站在原地，看着卫昭逐渐远去的身影，轻轻叹息一声，只盼她去了桃花庵，日后离着小七远远地。于谁都是好的。

待走出一段路，卫昭不动神色的朝后看了看，见姜舒也已经带着侍女走得远了。大约是出宫去了。

卫昭想着这姜舒说话做事也是个干脆利落的，她若是没有离开皇宫，兴许这大公主也不会轻易就让她再与姜安接触了。

卫昭在北齐时知道不少有关晋国皇室的事情。那时候她心比天高，总不安于一生就在皇宫中，早有意愿去大江南北走一走瞧一瞧，她最想来看看的便是晋国京都。没想到，阴差阳错的竟然重生在晋国皇室了，更是没想到，她已国破家亡。

有关姜安，她只是知道他从小身子弱，但具体什么缘由，大约是皇室密辛，所以外人并不知晓。那日见了姜安，分明是久病缠身，像是中毒的迹象。想及此，卫昭便问绾绾，“绾绾，你来宫里头有些年头了吧？可曾知道我那七哥为何身子这般？”

绾绾杏眼瞧了一眼卫昭，随即反应过来，道，“奴婢一时间忘了殿下如今不记得先前的事情了。”

绾绾神情变得有些警惕，四处看了看，确定没什么人可以听到，这才小了声音道，“七皇子的生母是原来的连贵妃。先是生了大公主，后来又怀了七皇子。可是在怀七皇子的时候却出了事，贵妃娘娘她被人下了毒。奴婢听说那是种极为厉害的毒药，叫，叫，叫虞美人。贵妃娘娘身子日渐消瘦，皇上寻遍名医却无济于事。听闻皇上当时也动了让贵妃娘娘不要那个孩子的念头，但贵妃娘娘大概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，便硬要将七皇子生了下来。结果没多久，贵妃娘娘就薨了。七皇子便从娘胎里带了毒在身上，打出生开始，便身子一直不好。皇上一直将他留在身边，多少好药用着，才勉强到了今日。说起来，七皇子还真是可怜呢。”

虞美人。

那是何等剧烈的毒药，七七十四十九种毒药相生相克配制而成，根本无药可解。那下毒之人该是有多恨这位连贵妃？据说中毒之人每日必受剧毒攻心之痛，之后五脏六腑皆被损伤，便无力回天。这些年一直用姜善一直用着最昂贵的药材给姜安治理调养，是以他才能活到了今日吧！

“那下毒之人查到了吗？”

绾绾点头，说道，“皇上龙颜大怒，命了大理寺禁军那边一同彻查此事，后来查到了太医院的一个女官。贵妃娘娘有身孕的时候，都是她负责熬要煎药，她便趁机在药里边下了毒。只是等到禁军过去之时，那女官投井自杀了。皇上自然没有消气，将那尸体打捞上来还五马分尸了，连着那女官的九族被灭，一个不剩。”

天子之怒，血流成河。卫昭能想象那是个何等残忍的场面。

“那女官为何要害连贵妃？”

绾绾回道，“听说是查到那女官家中也是做些生意的，但是被连贵妃娘家那边欺负，导致家道中落，家中父母气的吐血而亡，所以那女官便心中恨着贵妃娘娘。虽说恨，这法子也是太狠了些，七皇子该是何等的冤枉？”

原来是这样。只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官，真的有如此本事将连素素给毒害了吗？

那连素素名气不算大，可是她的家族却是声名远播的。连家是晋国第一首富，生意不仅遍布晋国各地，也延伸到了周边国家。当初还是皇子的姜善想要求娶连素素，连家并不稀罕。但连素素对姜善芳心暗许，连家最后也没能阻止。但既然姜善成了连家的乘龙快婿，那连家自然是要帮衬的。那时候，多年征战，再加上天灾，国库空虚，连家砸了一笔钱，抵上了晋国一年的赋税。据说先帝看到乐开了花，对姜善委以重用。又是后来，晋国水军较弱，连家又出钱造了几艘军用大船，还建了一支精锐的水军交给了先帝。总之是，没有连家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，如果有，那就再砸多一点钱。

坊间都传，若是没有连家的帮衬，这姜善是断不会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而登上帝位的。所以姜善对连素素十分宠爱，即便是东宫皇后也是不及万分之一的。即便现在连素素已经薨逝多年，姜善一直对她留下的一双子女照拂有加。只是皇室夺嫡之争何其惨烈，又岂是民间传得那般轻松浪漫？

卫昭抬眼看了看这偌大的皇宫，明争暗斗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。

绾绾见卫昭不说话，又接着说道，“七皇子因为身子娇弱，自小便不太与人说话。但七皇子与殿下志趣相投，多有来往。殿下性子，殿下先前性子也是十分谨小慎微的，并不爱说话。与七皇子来往密切之后，奴婢瞧着殿下也变得开心了许多，嘴角时常挂着笑呢。”

绾绾说到此，卫昭倒是想起一直以来的一个疑虑，本来要开口，却见慈宁宫已经在眼前，便将那疑虑先搁在了一边。